一般路过同人女 多墙头流窜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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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路】海贼王小姐(8)

 *性转路飞⚠️原著AU

*在当上海贼王之前先成为了海王的王小姐(?


本章更新1.1w注意!



  -


  香克斯那小鬼再来见他的时候距离罗杰海贼团的解散已然过了十年还有余,雷利那时候还不热衷于自卖自赎的游戏——用夏琪的话来说,还有药可救——即便如此,大名鼎鼎的红发香克斯也足足在敲竹杠酒吧等了三天才见到雷利本人。


  好在香克斯对此习以为常,三天的等待没令他兴致大减,因此说起路飞时他仍旧用上了那种喜不自胜的语气:“我当时吓了一跳,雷利先生,那小鬼说了和罗杰船长一模一样的话呢!”


  雷利稍稍表现出了一些兴趣。


  已经太久没人像这样和他谈起罗杰了,他有时回顾自己疯狂的前半生都免不了感叹那是多虚幻的一场美梦;但那不是梦,那是罗杰赋予他的承诺,他们联手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然后在最辉煌的顶峰完美谢幕,王者赴死,骑士归隐,无数狂热患者趋之若鹜涌向大海,罗杰以死开启了新时代。


  他们都在等待后继者。


  香克斯当年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但他却在那个年纪拒绝了近在咫尺的真相,雷利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成为下一把打开世界之门的钥匙,但他没有,香克斯比雷利更清楚自己的定位:他称呼自己为守门人。


  “所以,你觉得那孩子是罗杰要等的人?甚至值得你赔上一条左手?”雷利问。


  “哎,左手的问题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和自己打了个赌,”香克斯笑眯眯的,“何况那孩子因为我在脸上留了一道疤,那可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呢——”


  “哦,女孩儿,”雷利乐了,“看不出你有那么慷慨,把小姑娘的脸蛋和‘红发’的左手相提并论,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之间更喜欢到处留情的那个人是我呢。”


  香克斯马上流露出一种被误解后的沮丧和难以置信:“雷利先生,路飞都能做你孙女了!我们虽然是海贼,但有底线啊!”


  “路飞,听起来是个好名字,”雷利脸上挂着心情愉悦的笑容,“就叫路飞?”


  “她是一个D,”香克斯说,“蒙奇·D·路飞。”


  然后他意料之中地看见雷利的神色逐渐震惊凝重起来。


  “……是卡普家的孩子?”半晌后,海贼王的副船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香克斯吭哧吭哧地笑起来,他好像又回到十多年前跟着雷利和罗杰在海上乘风破浪的那段时日,年轻的光从他眼神中迸发。他这会儿看上去更像那个幼稚而无所畏惧的实习生,他透过旧时光观测到风云诡谲的盛大未来,风暴正中心是他曾经见过的女孩儿——


  “我正准备迎接命运,雷利先生,”香克斯这样说,“罗杰船长在等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她。”


  雷利兀自沉吟许久。


  “我想见见她。”最终他这样开口。


  “唔,这得等等,”香克斯耸肩,“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但是她一定会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


  于是雷利当真耐着性子等了下去,然后在一个对于他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午后,他如愿以偿见到了蒙奇·D·路飞本人。


  在他还乐忠于施展想象力的时候他也试图在心中描绘出一个模糊的影像,他想,这女孩儿和罗杰能有多像呢?亲眼见证过后他得到了答案,不怪香克斯会对她抱以期望,就连雷利自己都久违地看见了未来的可行性——他本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已经没机会去见证新世界的黎明。


  她的船上甚至有一位奥哈拉的遗孤。


  考古学家拒绝了近在咫尺的答案,意料之中,蒙奇·D·路飞的伙伴简直和当年的他们如出一辙;然后有人好奇前路是否迢迢、有人刺探当年埋葬的真相,他们都旁侧敲击,唯独有一人真的站起来大声打听:


  “大叔,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乌索普神情激动,“世界上真的有大秘宝吗?One piece是不是真的埋在最后的岛屿拉夫——”


  他随即被大声喝止了。


  “我不想知道大秘宝到底存不存在,它到底在哪里我也不感兴趣,”雷里听见那个很被香克斯看好的女孩儿大声宣布,“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大家都是赌上性命出海的,如果要让大叔告诉我这些事情,那我就不当海贼了!”


  屋里的人都震惊地看向她,他们的船长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恼怒和认真。


  “我不要做无聊的冒险,”路飞重申一遍,“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说得好啊,雷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赞扬地偷笑,手里拿着答案向终点行进有什么意思?你一路上所经历的艰难险阻、凭借自己意愿走出的弯路、计划外遇见的所有人,只有这些才是无可取代的宝物。夏琪站在吧台前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雷利察觉后顺便将笑容收了回去,他摆出严肃认真的神情看向路飞:


  “你真能做到吗?伟大航路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你,你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你做得到吗,你能够统治这片大海吗?”


  路飞因此转过头迎上雷利探究的目光,她的眼神澄澈,眸中只有一片坦坦荡荡。


  “我才不想统治什么大海呢,”那女孩儿扬起脸,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这片大海上最自由的才是海贼王!”


  倘若香克斯此时此刻听闻答案,他或许就能弄懂十年前那个疑问——海贼王和海贼女王的区别远不止一个称号,海贼王是自由,是一个具象化了的象征符号,它已经存在于那里,所以路飞才会想要去成为它。


  至于海贼女王是什么,路飞可没听说过。


  香克斯要在很久的以后才会弄懂这件事,但雷利正身处此时此刻,因此他当即大笑起来。


  你看看吧,罗杰,他想道,你的某一部分还活在这个世间呢。


  这下子他是真的甘于付出些什么东西来帮助路飞了,哪怕早已隐退,他依旧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替那女孩儿的副手挡下了黄猿的一脚。


  “可别着急掐掉嫩芽啊,波尔萨利诺,他们时代才正要开始呢。”雷利对他说。


  说起暴露行踪,雷利接下那一脚后不自觉地想,他还有什么可暴露的,卡普那老家伙对自己了如指掌,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平衡,为整个世界的未来,也为过去一同经历的黄金时代。不过这可是他孙女,他倒是真的放心让自家孙女跑出来闯祸——雷利以前对海军所谓的位高权重没有清晰认知,但现在他确实了解了,自己的孙女擅闯司法岛、怒揍天龙人,而卡普身为她的直系亲属还安安稳稳待在自己的中将位子上,不着急出手也不被株连连坐,属实令人赞叹。


  他在对战中尚有余力思绪乱飘,路飞那边可就未必,雷利再回过神时那一伙人都快溃不成军,他刚救下的副手转眼之间消失不见,紧接着受害者增加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巴索罗缪·熊在这时候弯腰对他附耳,雷利的眉梢狠狠跳动了一下。


  他没什么好办法去帮助路飞,雷利很自然地承认这点,假如这位现任七武海说的是实话,那么将帮路飞解围脱困的机会让给对方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新时代在萌芽,那脆弱的菡萏不可能靠细心呵护就顺利成长,她要自己去感受风霜,亲自见证世界的残酷,必要之时还需要稍微借助一些外力让她不着痕迹地巧妙退场——但这些没时间也没机会被告知给路飞了,雷利看向不远处带着茫然而痛苦的神情跪坐在地的女孩儿,巨大的痛苦穿透路飞本身向外扩散,几乎污染了雷利的见闻色。


  她会得救,雷利眼睁睁看着路飞也消失在眼前,然后他远眺向被五光十色的泡泡遮盖住的天空。


  她会得救,但代价会刺痛她,那会很痛、很痛。


  雷利由衷希望她能够撑过去。


  


  -


  玛格丽特看着这位年轻的入侵者时总抑制不住地想要叹气:外乡人,一眼就看得出的陌生。她当时吃了笑菇,玛格丽特不想眼睁睁看着她送命,因此自作主张将她带回了村子——护国战士队的队长倒是没说要把她丢在那里自生自灭,玛格丽特知道桔梗向来面冷心热,但她要求治好外乡人后就立刻将她关进监狱听候处置。


  其实她们应该早点想到的,九蛇岛坐落于无风带,数百年来偶然有人误入也不会深入丛林,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陌生女孩儿是怎么来的。


  那监狱没能关住她,玛格丽特被不由分说一把掳走,她本以为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入侵者,但对方实际上只是想找她要那张小纸片。


  “我们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她拿出纸片交给对方时忍不住说,“把你关进监狱是因为还不清楚你的底细,只要你说清楚就好,没必要把我带来这里。”


  “突然把你带走真是抱歉啦,”那女孩儿说,虽然玛格丽特在她的语气中没感受到多少诚意,“不过我不能被你们关起来,我还有事要做呢。”


  说着她把手心里的小纸片指给她看:“这个叫生命卡,我和我的伙伴走散了,但是只要有它在我们就能再会!”


  玛格丽特惊讶地看着那个只签着一个名字的小纸片微微颤动起来。真神奇,不是风的作用力,这张薄薄的纸片好像拥有自己的意志和生命力——九蛇岛上没有这种东西。


  玛格丽特迟疑了一下 ,然后她问道:“你说的伙伴是指什么人?”


  “噢,那个啊,”女孩儿把纸片塞进帽檐才开始回答,“我叫路飞,我是个海贼,你知道海贼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玛格丽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她都没在乎路飞的自我介绍是不是稍微晚了点,“这个国家的皇帝也是海贼,蛇姬大人和她的妹妹建立了九蛇海贼团,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才能够被选中加入,我们每个人都很仰慕蛇姬大人……她强悍、高尚、美丽,整个国家都被她庇护。”


  路飞歪头听着,而后总结出重点:“所以这个国家有一个全部由女人组成的海贼团,船长是那个叫蛇姬的家伙咯?你很喜欢她。”


  “不会有人不喜欢蛇姬大人,我尊敬她。”玛格丽特强调。


  路飞耸肩:“无所谓啦,我现在很需要一条船出海……”


  岛上当然没有船给她用,玛格丽特眼睁睁看着路飞组装出一条不忍直视的小木筏,然后跟着破烂木头一起跌进了海底,她无可奈何,紧跟着跳下去把她捞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会游泳?外乡人不学这个吗?”她抹了一把脸问。


  路飞在岸边心有余悸地大口咳水,然后她苦恼地皱起鼻子,顺便甩了甩发梢的水珠。


  “这很复杂,总之我不能游泳,”她说,“看来小木筏行不通啊……”


  玛格丽特又感受到了那股想要叹气的冲动,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对这女孩儿发脾气,路飞甩水珠的样子让她想起自己以前养过的一条小狗,她当时真的很喜欢它。


  玛格丽特抱着膝盖坐在一边,路飞还在为上一次试航的失败而疑惑(看在上帝的份上,玛格丽特真希望路飞能知道仅靠木筏不能渡过无风带,何况那堆破烂还是她亲手做的),她看上去完全没有沮丧的样子。


  “你的伙伴,”玛格丽特忽然问,“那里面有男人吗?”


  “有喔,”路飞抬头把注意力分给她,“剑士是男人、厨师也是,还有一个骗子和改造人;对啦,不知道驯鹿和骷髅算不算……”


  玛格丽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决定不理会听上去很不对劲的骷髅和驯鹿。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男人,”她说,“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路飞做出真的在思考的样子,然后有点犹豫地开口道:“……应该没有吧?”


  玛格丽特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呢?!我听说男人是一种可怖的生物,他们身上带着病毒,假如男人进入我们的国度会被立刻处死!”


  她凑近路飞:“他们肯定有哪里不一样,你再好好想一想!”


  路飞撅起嘴巴:“男人没有什么病毒啊,大家都很正常。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他们更喜欢女人…?”


  她稍微有点不确定地说。


  “我们也更喜欢女人。”玛格丽特眨眨眼睛。


  “唔……那还有他们的胸部比较平……啊!”


  路飞忽然眼神一亮。


  “男人两腿之间有金蛋蛋。”她兴高采烈地宣布道。


  玛格丽特看起来茫然又震惊:“什么是金蛋蛋?”


  “金蛋蛋就是金蛋蛋,”路飞的语气完全理所当然,“不过艾斯说那个好像不能拿下来,所以我没有亲眼见过。”


  这事儿是玛奇诺当初在给他们两人之间开那堂生理知识小课堂的时候教给她的,而她完全没提艾斯当时涨成猪肝色的、恼怒又窘迫的脸。


  玛格丽特看上去很失望:“既然不能拿下来,那又有什么用呢?对了,艾斯是谁?”


  “是我哥哥,他当初还告诉我不要在其他人、尤其是男人面前用胸气球——就是我刚刚带你跳下来的时候忽然变胖那招——可能是因为男人的胸都很平,他们看见会自卑吧。”


  路飞自顾自得出了会把艾斯气吐血的结论。


  哥哥,玛格丽特反复思考了一下这个陌生的词汇,她没有哥哥,只有姐妹,而且她自出生开始就只见过女人——有一个哥哥是什么感觉?


  她还想再问,但桔梗的声音忽然从正上方响起来。


  “发现入侵者,”护卫队队长语气冷酷,“架弓,以亚马逊的荣耀起誓,我们必将消灭一切觊觎这片土地的侵略者!”


  亚马逊的女战士们绷紧弓弦,被驯良的加蓬蝰蛇在同一时间吐出信子,嘶嘶声不绝于耳。


  “等等桔梗,她不是——”


  玛格丽特急急出声,然而路飞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她只是忽然又露出笑容,然后她说:“我想到啦,要是去见你们那个蛇姬大人的话,应该能借到船吧?”


  然后她朝玛格丽特道谢:“刚刚谢谢你救我啦!”


  万箭齐发,而当那些缠绕着霸气的箭头全部钉在地面上时,路飞已然不见踪影。


  艾弗兰德拉几乎是惊恐地发出一声哀嚎:“她朝城里去了!糟啦,蛇姬大人已经回来了!”


  桔梗一声令下,战士们即刻转头向城中追去,玛格丽特甚至没来得及为路飞解释两句——她比桔梗还着急找到对方:路飞太冒失了,她会冒犯到蛇姬大人的。


  这都不能算是一个预感,玛格丽特再见到路飞的时候对方已经被五花大绑着扔上了角斗场。那里并不总是进行决斗,有时也被当做处刑台兼用。


  她几乎想也没想地冲上前去:“蛇姬大人!请您等一等!”


  她太着急为路飞洗清嫌疑,被她所仰慕着的最高君主听着她磕磕巴巴的辩白,神色莫测。待她结束陈情,统治者终于走下王座来到她面前,纤若白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于是那为言辞无法形容的美貌一瞬间尽数映在她的眼里——


  “抬起头来,诚实的玛格丽特。”君主说。


  那是她在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


  波雅·汉库克憎恨男人。


  她有时觉得这份憎恨生来便如影随形,经历过那噩梦一般的地狱后又刻进她的骨髓,背后的烙印使她永远不能逃脱诅咒,于是她为自己和妹妹们编撰一份过去,以戈尔贡之名将诅咒具象化。


  她在那时也开始憎恨女人。


  现在她平等地憎恨一切了,波雅·汉库克的生活全是谎言,一环套着一环,男人们垂涎她的美貌,女人们贪图她的庇护,她自地狱归来登上至高之位,愤怒的黑色火焰埋在冰层之下,而她还稳稳占据七武海与国王之位的唯一原因是她还没丢弃责任感。


  无论是谁见了她都会厌恶她的高傲与不近人情,而后又只需要她短暂的惺惺作态便丢弃恶意开始沉沦,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男男女女,早已开始厌倦。


  那美貌是天赐,亦是她的利刃,汉库克永远不惮于去伤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不曾停止颤抖的内心——她从未逃离恐惧。


  一张被男人觊觎、被女人向往的脸,一身被海军和海贼都忌惮的能力,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妹妹向来对她只有尊重,古罗莉欧萨虽然试图递出和解的橄榄枝,但汉库克知道这位先代皇帝永远将国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哪怕她知道波雅·汉库克伤痕累累。


  恐惧和寂寞无孔不入,她唯有在睡梦中见到那位解放的英雄时才能短暂喘息;但费舍尔·泰格与那段耻辱的过去有千丝万缕相连,正如她后背上的印记一样使她不得安宁。


  然后在远征归来的那一天,有人从屋顶掉进她的浴池正中央,那个陌生的女孩儿惊讶地瞪大眼睛,她说:


  “你背上的那个印记,我好像在哪见过。”


  汉库克满是惊愕,但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合时宜地流露出如释重负——早晚会有这一天的,那个角落发出这样的讯息,接受审判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可她不能妥协,她是亚马逊的岛主、九蛇的皇帝,这一切还不能够轻易扔下。


  她要将这胆敢前来夺走她一切、使她回归地狱的陌生人处刑示众。


  战士以血扬威,君主则凭战立权,亚马逊是战士的故乡,波雅·汉库克假装自己对撞破秘密的入侵者留有仁慈,她允许对方像战士一般光荣死去——但这全是假象,她恨不得当即就亲手将对方处死。


  而她没有那么做,这是一切开始发生的源泉。


  巴裘拉在场上甚至没撑过几秒,那头向来凶悍的黑豹只一下就被扫出战场,而接替它的桑达索尼娅和玛丽格尔德也没能像以往那般将猎物逼至绝境——霸王色席卷全场时汉库克咬住了她的指尖。


  真稀奇,她想道,一个小鬼,一位阶下囚,她来自波雅·汉库克最憎恶的噩梦残留,这样一个人竟然跟她一样有凌驾于万人之上的资格。


  她在愤怒,汉库克想,她为亚马逊这个国度中的叛徒而愤怒。


  这不合常理——九蛇女帝处置自己的子民,一切都同外来者无关,这小鬼今日才闯入禁地,短短几小时,她竟然就会为了几近陌生的女人而愤怒;而桑达索尼娅呢,她的意义还要更甚,她同玛丽格尔德一起成为行刑的刽子手,入侵者的鲜血本该经由她们之手淋在地面,可是这时候那入侵者又全无憎恶了,她跳上桑达索尼娅的后背遮住虚假的戈尔贡之眼,毫无犹豫。


  “你们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的决斗是两码事。”汉库克听见她这样说。


  这虚假、愚蠢又无用的天真。


  汉库克直到看见她为区区三个护国队战士而低头为止都觉得自己遇上了彻头彻尾的伪善者,但亚马逊的先代皇帝近乎荒谬地说服了她,古罗莉欧萨站在身侧,那古老的眼睛看向她:“你何不尝试一回,蛇姬?”


  于是她鬼使神差将女孩儿带回了九蛇城,又对她展示了那个屈辱的印记;出乎意料,女孩儿说她不知道。


  “既然她不知道,那就告诉她,”古罗莉欧萨掀开厚重的天鹅绒走进来,她虽然对着汉库克说话,但却看向那陌生的女海贼,“蒙奇·D·路飞,对吧?看来你对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还完全没认知——”


  说着她就着路飞的肩膀把她推到汉库克眼前,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的严肃和赞叹:“这个小姑娘几天前在中枢旁的香波地群岛打飞了天龙人——连神都都要惧怕这种冒犯!”


  于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费舍尔·泰格那令人凛然而颤抖的身躯渐渐和眼前之人惊异地重叠起来,汉库克只听见女孩儿愤然的声音:“我才不后悔揍飞那家伙,你知道他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吗!”


  十七年来的恐惧终于找到宣泄口,汉库克在那一瞬间理解了她所感知到的所有愤怒——她的怯懦与欺瞒使她不知不觉间成为统治亚马逊的女武神,而十七年前她也曾同样对着那些自称为神的男人感到愤怒,她想要反抗、想要挣扎,她想要……


  忤逆他们,然后弑神。


  路飞差一点就替她实现了这个愿望,她能承载汉库克无处安放的信任,她是自己的同类。


  波雅·汉库克在那一天不止袒露了胴体,随之一同交付的还有内心。她伴着眼泪暴露出所有脆弱,那些愤怒、那些痛苦、那些黑暗——她声泪俱下,这副模样似乎令路飞不知所措,踌躇几秒后女孩儿探身上前来,柔软的手指搭在她肩头:“要是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强迫自己……”


  啊,真是体贴。汉库克无可抑制地这样想,但她没有在勉强,她需要吐露那些折磨她许久的恶毒真相。


  最后她终于将不堪的过去全数告知,她嘶吼着发誓再也不想失去自由为人控制,而后所有激荡的感情慢慢消失在空旷的大殿,唯有沉默的余音久久回荡在半空。


  路飞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会不会,”汉库克将脸埋进膝盖,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嗓音郑重而绝望地试探,“会不会看不起……曾经是奴隶的我们?”


  她像是一个罪人等待冥界之主奥西里斯审判的权杖落地,空气静悄悄的,汉库克几乎能听见路飞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呀,”她听见奥西里斯用温暖的声音开口,“你们又没做错任何事,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们?不是都说了吗,我讨厌天龙人,他伤害了我的朋友!……唔,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要是下次再见到他,我会帮你揍他的!”


  路飞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拳头。


  汉库克当时还不知道路飞为了那对着天龙人挥出的一拳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她能感受到的只是内心经年累月的寒冷冰山轰然崩塌,洪水冲垮堤坝,干涸龟裂的大地重获生机,甚至于恍惚中催生出一片嫩绿色的春意盎然。


  我很中意她,汉库克想,于是她便那么说。


  她打算亲自送路飞出航,汉库克听闻路飞喜欢宴会,因此她设宴款待对方以作饯别;那女孩儿高高兴兴成为九蛇城难得一见的座上宾,然而转瞬之间她就自然而然融进人群当中,仿佛一滴水回归大海,一缕风放归天空。


  汉库克在那时注视着她欢快的背影,然后她察觉到没有来由的酸涩与委屈。


  “桑达索尼娅,”她喊她妹妹的名字,语气茫然,“我不知为什么……我好像不想送她走。”


  古罗莉欧萨在那时悄然出现,头发花白的老人用汉库克向来讨厌的目光注视着她,好像她看透了海贼女帝无坚不摧的外表下千疮百孔的心——


  “你会心痛,”她低声说,“你会自我怀疑、嫉妒一切,你会为求而不得痛苦到发疯——除非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惟一的事。”


  她看进汉库克的眼睛:“她喂给你毒药,也带给你爱情。”


  于是汉库克第一次直面未曾见过的感情,她伸手抚上心脏,表情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而无助。可她知道自己会怎样选择,十七年的炼狱唯独教会她面对自己,所以在更晚一些的时候,路飞带着几近忧愁的表情来找她时,她的本能说——


  “你希望我答应七武海的召集……”汉库克听见自己晕乎乎的声音,“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无论天涯海角,我哪里都愿意去。”


  她决定不忘掉她,她心甘情愿为她的爱情发疯。


  


  -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推进城不见日光,日升月落对这里来说毫无意义,抬头能看见潮湿阴暗的黑石生满青苔,低头则是新鲜与陈旧的血液交纵重叠的痕迹。


  卡普在他试图在海底大监狱找出一只蚂蚁来的时候悄然光临。


  “看看你这一副惨样……你还活着吗,艾斯?”那老头问。


  艾斯几乎百无聊赖,他在这推进城呆得够久了,卡普一次也没来过,现在对方出现了,那么答案很清晰:他要死了。


  这没什么,他从五岁起就一直策划该怎么迎接死亡,活着的每一天都算赚到,因而他内心全无波动。


  他对卡普说:“老头,既然来了,不如顺道就把我杀掉吧。”


  卡普意料之外地没被他惹恼,那老人只是摇摇头,目光深邃得可怕。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啦…!”他似是叹息,又像在感慨,“我们惹怒了这片大海的王者,没人能够阻止白胡子了,战争已经无可避免……”


  艾斯不作声,他回忆起白胡子朝他伸来的手,温暖而有力,在他几乎放弃了一切的时候,是白胡子接纳了他。


  哥尔·D·罗杰让他被世界所憎恨唾弃,而爱德华·纽盖特给了他一个家。


  “不管发生什么,老头,”他在缠身的锁链里费力地动了动肩颈,“我的父亲只有白胡子一人。”


  卡普久久没有说话。


  “路飞又闯祸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开口,主题和先前的事情全然无关,“她在香波地群岛好一通大闹,砸了拍卖场,揍了天龙人,偏偏这个时候全世界都一团糟,几乎没人顾得上她。”


  啊,路飞。他妹妹的名字令艾斯心头一软,身体也不自觉放松下来,但随着肌肉放松而来的是玄铁锁链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哪里都痛。


  “听起来很解气啊,我也早就想揍天龙人一拳试试。”


  “还不全都是你给她树立的坏榜样,”卡普怒瞪他一眼,“老夫本来都想好了,要把你们都培养成强大的海军,结果呢,兄妹两个全都成了榜上有名的大坏蛋……!”


  艾斯咧嘴一笑:“你知道我和路飞作为两个罪犯的孩子根本没可能当海军,老头,你那种美梦我从七岁开始就不做啦。”


  他怎么会不知道卡普的良苦用心,成为海军是卡普能够提供的最安全的保障,谁又能想得到这世界上最该当诛的两名罪犯的血脉会藏匿在海军眼皮底下?可是血脉之所以为血脉,他们注定要选择与安稳背道而驰的路,他们没法在别人的羽翼下被庇护一生。


  “路飞现在怎么样?我听说打了天龙人之后,你们那些大将就会像他们的狗一样心甘情愿扑出去护主——谁去抓她了,库赞还是萨卡斯基?”艾斯问道。


  “去的是黄猿。路飞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根本帮不上忙,”卡普这么说着的时候站起身,掸了掸披风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我们马上还会再见的。”


  英雄卡普站在那里,伟岸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艾斯完全笼罩起来。


  艾斯费力地仰头看着他。


  卡普沉默着转身,然而在脚跟离开原地的前一秒他又忽然开口:“你马上就有新狱友了,是你的老熟人,甚平因为反对这场战争被上头下令羁押,很快就会关到你这间牢房里来。”


  艾斯闻言一愣,这次他是真的震惊,


  “甚平……他其实没有必要。”他喃喃说。


  “他人的决定有没有必要不是由你来判断的,艾斯,”卡普背对着他说,“要是你有一天能明白这点就再好不过了。”


  然后海军英雄如来时那般静悄悄地离开,只剩下艾斯心情复杂地等待老友。那实际上也没花去多长时间,艾斯估计离卡普走掉还没过半天,甚平就被五花大绑地塞了进来,待遇比起他当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点苦中作乐地笑起来:“被教训得真惨呐,甚平。”


  被冠以海侠之名的鱼人痛心疾首:“这点痛比起无法贯彻仁义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这样下去我会死不瞑目……七武海的称号,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他的愤怒极具感染力,艾斯收敛了他的笑容,用平静的语气说:“老爹知道了不会开心的。”


  “哼,我又不是你们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员……”甚平抖了抖身上的锁链,鲜血从他皮肤上滴滴答答滑落下去,“何况我宁愿付出这条性命来阻止战争……!艾斯先生,我真想救你出去!”


  “这种事就别提啦,”艾斯叹了口气,“搞不好你和我要死在一起呢。”


  “人生苦短,去日苦多……”海侠甚平幽幽道。


  “是啊,所以聊点开心的事儿吧,”艾斯合起眼睛,“我跟你讲过我妹妹没有?”


  “我倒背如流。”甚平谨慎地回应。实际上艾斯跟他讲的还不算多,但甚平以前闲暇时去莫比·迪克号串门,所有艾斯妹妹经的受害者都会苦不堪言地朝他大吐苦水,因此甚平觉得自己不应当在此时还被如此折磨。


  “这次不一样,给你讲点新鲜的,”艾斯浑然不觉,自顾自说下去,“她前两天在香波地群岛打了天龙人。”


  甚平瞪大了眼睛。


  “她……她怎么敢?!”他克制着没有惊呼出声,“这太胡来了,哪怕是泰格大哥,十三年前都免不了付出代价……她没事吧?”


  艾斯凝视着地面,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甚平,”他说,“我很担心她,路飞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她,除此之外是老爹他们……”


  甚平一时也无话可说,他没办法宽慰艾斯不要过度紧张他的妹妹,也没办法保证白胡子海贼团能够安然无恙,他们都被困在这里,同样无力。


  那令人厌恶的沙哑笑声就在此时突兀地响起。


  “看来外面的状况现在相当有趣,”两人对面的牢房中传来声音,“有人挑战神的权威,有人试图颠覆平衡……真是个干掉白胡子的好时机!”


  艾斯和甚平同时抬头看过去,前者的眼神尤其冰冷。


  “克洛克达尔,”艾斯在舌尖咀嚼过那位前任七武海的名字,“你想干掉老爹?”


  克洛克达尔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姿势倚坐在一边,脸上的笑容令人生厌:“何止是我,火拳?你要知道,这大海上有数不尽的银牌得主日日夜夜为了败给罗杰和白胡子而嚎哭呢!”


  刹那间整层监狱都暴动起来,辱骂和喊叫声不绝于耳,艾斯对此充耳不闻,他冷冷盯着克洛克达尔看了一会儿。


  等到周围稍微安静下来,他对克洛克达尔开口:“所以你也是那些银牌得主之一?沙鳄,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丢人,你现在和那些失败者一样都被关在level 6呢——哦,害你被关起来的人甚至都不是老爹,”他说到这里时终于找回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恶劣笑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我妹妹说要把你揍飞呢。”


  克洛克达尔的脸色几乎一瞬间骤变:“草帽路飞?!你认识她?!”


  “你输得真是一点都不冤,沙鳄,”艾斯怜悯地摇头,“我才刚刚说了她是我妹妹,而你还要问我是不是认识她。”


  他这两句话成功令克洛克达尔气歪了鼻子,前任七武海终于撕破那副游刃有余的伪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气急败坏。但艾斯才不想理他,他这枯燥无味的监狱生活终于有了点添加剂,反复确认路飞的战绩也能让他稍稍对行踪不明的妹妹安下心。


  整栋牢狱很快回归寂静,艾斯在一片无声的苍白中合起眼睛,十几天来他难得陷入几分钟的安眠。


  梦里他回到科尔伯山,彼时萨波还没有离去,路飞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他们三人在明媚的色彩中高声欢笑,一切都如往昔——


  汉尼拔的声音忽然使他惊醒。


  “艾斯,你有特别访客,”那声音有股夹枪带棒的嘲讽,“瞧瞧是谁来看你——声名显赫却从未以真容示人、亚马逊部族的统治者、九蛇的皇帝、现任七武海之一、强悍又高尚的世界第一美女——波雅·汉库克!”


  这一长串的前缀只令艾斯觉得无聊又疲惫,他懒懒抬眼看了那位传说中的美女一眼,声音毫无波澜:“所以,你有何贵干?”


  令他意外的是,海贼女帝审视他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她带着目的而来。


  “没什么,”她最终这样说,“只是想看一看引发妾身必须参加的战争的导火索……”


  “你现在看到了,”艾斯语气不善,“我可不是什么好的参观对象。”


  他这样没礼貌的语气也没引起对方的不忿,波雅·汉库克若有所思,紧接着艾斯眼睁睁见证了这个美艳到近乎妖魔的女人如何不着痕迹地掀起了另一场暴乱。


  眨眼之间又是一片混乱无比的躁动,各种声音充斥着冰冷潮湿的海底监狱,声波撞上铜墙铁壁又狠狠回荡至中心——汉库克在这样的混乱之中上前一步,悄然送出了她带来的讯息。


  在一切动乱平息之后,甚平只看见艾斯由于惊恐而睁大的眼睛。


  这实在太难得一见,甚平也没有听清那语速极快的交谈,于是他只能亲自询问:“艾斯先生,那女人刚刚说了什么?”


  艾斯有几秒钟没有回应,他的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许多,一种充满无力的痛苦明显到快要从他身上满溢出来——他在担忧。甚平颇有些忧心地看着艾斯,他也实在不能忽视艾斯的担忧,这让他稍微有些分神,因此过了一会儿他才听清艾斯近似呓语的声音——


  “……她说我妹妹来这里了。”


  


  


  


  TBC


来自路飞生日的超厚加更!

纽婆给汉库克说的那一大段爱情理论引用自《恋爱的犀牛》,我当时兴致勃勃说要写百合,写的时候发现我不应该挑战不擅长的领域(。)

艾斯和甚平的关系我有做修改,原著里两人其实没有那么多线下交流,甚平跟白胡子海贼团最密切的交集是作为七武海装模作样去撞白胡子的船,俩人像互相都比较尊重的同事,我这里写得有点像损友……

这次是想通过前后文的时间线交错营造一些悲剧气氛,包括雷利只预料到伙伴分散带给路飞的痛苦却没预料到艾斯的事、路飞和玛格丽特高高兴兴谈论艾斯时后者已经被关在推进城等死这样子,很恶趣味,但我写的时候总感觉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一滴也没有了,下次一整个都是推进城+顶上战争副本,大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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